来源：天津日报
原标题：[特稿]洞庭湖雨霖港岸边一年埋葬三头江豚 谁来守护“微笑天使”？
津云新闻记者 张赫洋 发自江西九江
洞庭湖雨霖港岸边，这里埋葬着三头“水中大熊猫”——江豚。
从清晨到深夜，在这片水域捕鱼30多年的老王如今变为保护江豚志愿者，日夜守护着这些“微笑天使”。他的年收入，由原来的十万元降为三万元……
雨霖港岸边埋葬着三头江豚
渔民老王由捕鱼者化身为江豚志愿保护者
去年，老王加入了“九江市青山绿水自然保护中心”，这个组织由90后“网红”女生蒋忆发起，蒋忆多年以来一直从事江豚保护工作，曾因遭到人身威胁受到网民关注。如今，沿洞庭湖岸边，“九江市青山绿水自然保护中心”分别设立了5个点位，发动当地渔民巡湖护豚。“6月底，国内判决了首起非法买卖江豚的刑事案件，涉案人员最终获刑。”蒋忆认为，这说明无论是民间组织还是政府层面，都对“水中大熊猫”江豚保护越发重视。
但是，即便如此，长江流域的鄱阳湖、洞庭湖岸边，江豚死亡的情况仍在不断发生，如今长江江豚数量已经不足千头。水污染、电鱼、采沙……这些“经济”行为与生态保护持续进行着“博弈”，志愿者守护江豚之路亦充满坎坷。
为了让江豚的微笑留在长江，志愿者展开“博弈”
志愿保护“不归路”
“渔民成为保护江豚的志愿者，便踏上了一条‘不归路’。”蒋忆玩笑似的口吻，道出了保护江豚的困境。
去年，蒋忆向九江市民政局申请注册了“九江市青山绿水自然保护中心”，开始招募志愿者。此前多年实地调研中她了解到，要真正做到保护江豚和长江流域生态环境，必须将渔民纳入志愿者队伍中。
“他们熟悉江豚栖息地的水文环境，熟知江豚在哪个地点与时段出没。”去年，蒋忆了解到洞庭湖雨霖港经常有江豚出没，于是带领一些志愿者来这边守护江豚，同时接触当地渔民，发展渔民加入保护江豚志愿者队伍。
老王就是在那个时候与蒋忆结识的。今年50多岁的老王从十几岁开始就在这片水域捕鱼。“20多岁时，我曾用渔网捕到过一头江豚，后来放生了。”老王说渔民们并不会刻意去捕捞江豚，都知道江豚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，但是随着捕鱼方式的“现代化”，“误伤”江豚的情况时有发生。此外，电捕鱼、迷魂阵这些被禁止的作业方式让渔业资源逐步枯竭，导致江豚的食物来源越来越少。
“仅去年一年，我们在雨霖港就发现了三头死亡江豚被冲到岸边。” 蒋忆说。
去年该地发现的死亡江豚
“现在年龄渐长，两个儿子也成家了，经济负担不重。觉得这样捕鱼也不是长久之计，年轻时用普通的渔网就能捕到大鱼，如今的渔网密集得打毛线的针都穿不过去，被称为‘绝户网’。捕上来的全是小鱼，只能当饲料卖。”认识了蒋忆之后，老王被劝说作为渔民志愿者巡湖保护江豚，之后他还发动了其他三位当地渔民一起巡湖。“现在我们四个人不捕鱼了，专职进行巡湖，发现有电捕鱼船、迷魂阵等非法捕捞设备就进行劝阻，上报渔政局进行处理。”
今年5月份，老王他们在这片水域发现了大量的“迷魂阵”，随后与渔政人员一起将这些非法捕鱼的设备全部清除。老王印象最深的一次，是在这片水域一次性发现了十三艘电捕鱼船，后来将他们全部“劝归”。
“国家倡导渔民转产转业，这是以后发展的大方向。”如今，从事江豚保护工作的老王等四人，每人每年拿着蒋忆从长江生态保护基金会申请来的三万元补贴，放弃了年入十万的捕鱼作业。虽然保护江豚工作初见成效，但也招来了其他渔民的反感。“现在乡里乡亲的总在背后议论我们，说断了大家的财路，我们心里也有矛盾。”
岸边停放着渔民们捕鱼的各种船只
或明或暗的威胁
6月28日晚7点，记者登上了老王的巡湖船，此时太阳还未下山，湖面上弥漫着湿热的气息，在船只还未发动前，记者头顶周围有众多的小虫在叨扰，脚下晃晃悠悠需要握紧船的栏杆，这就是老王他们日常巡湖的常态。
“巡湖常在上午或晚间。”但有时也会稍作调整，老王他们不希望这片水域的渔民太过熟知他们的巡湖时间，以免出现躲避他们进行非法作业的情况。
船只开动迅速驶离岸边，风浪开始加剧，强风吹着脸颊，有些睁不开眼睛。“我第一次巡湖是在冬季，在洞庭湖。”蒋忆回忆，当时她和那边的渔民一起查看是否有非法捕鱼现象，“坐在船上浑身被湖水打湿，冻得直打哆嗦。但是，船上的渔民志愿者却很自然地站在船头查看湖面情况。所以说，真正的一线江豚保护志愿者需要渔民加入，我们这些外围人士擅长的更多是组织与宣传，进而保护江豚。”
巡湖的船只有些特别，上面红色条幅写着“留住江豚微笑”
蒋忆与渔民们一起致力于保护江豚
老王告诉记者，就在前些天，他们巡湖过程中还突然被一艘渔船追赶，上面的渔民质问：“你们以前也是捕鱼的，现在断了我们的财路，你们是怎么想的？都是乡里乡亲，现在弄得见面也挺尴尬。”老王朴实地说。
相比于这些自小一起长大的渔民间的“不愉快”，蒋忆作为外围人士参与保护江豚受到过更多或明或暗的威胁。此前，已经有媒体报道过她曾在洞庭湖与渔民志愿者巡湖时，被电捕鱼船上的渔民用菜刀威胁“多管闲事”。而来到鄱阳湖水域后，她也时常接到陌生电话威胁她“赶快离开这边，不然要你好看。”
“我做的是有意义的事情，不是故意去找渔民麻烦。”蒋忆称，“自己心比较大，不惧这些威胁。”
保护江豚需要更多努力
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与生物圈计划中国国家委员会秘书长、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研究员王丁认为，长江流域作为“黄金水道”，频繁的有人类经济活动在所难免，但是，需要的是各方面一起努力，控制好这个“度”。
“近些年，随着江豚数量的减少，人们已经加大了对江豚的保护与关注，让江豚留在它原本的栖息地生活，给它一个良好的水域环境，是对其最好的保护。”王丁说，不仅仅是志愿者的努力，政府部门必须进一步加强监督管理。渔政部门每年都会进行增殖放流、设立禁渔期、对违法航运及捕捞进行查处，但是，显然还需要为保护生态环境做出更多的努力。
老王告诉记者，九江市渔政局一直在倡导渔民转产转业，但是“多数渔民还未看到帮助他们转产转业的具体措施，渔民依靠打渔为生，如今不进行非法捕捞，依靠传统的捕鱼方式根本挣不到钱。”
王丁建议各地依据实际情况，可以倡导渔民转业生态旅游，由政府出资进行相关旅游资源的规划，也可以由政府出资发展更多渔民成为江豚巡护员。但是“渔民这么多，要转产转业依旧任重道远。”就例如老王他们现在为保护江豚进行的巡湖工作，“赚的不多还遭乡亲埋怨。”
巡湖结束已夜深
6月28日晚8时，记者与老王、蒋忆一同结束巡湖，大家脱下了印有“巡护江豚”字样的救生衣，把它们留在了这艘“与众不同”的渔船上……
责任编辑：桂强
